我没睡，“怀民亦未寝”

     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睡越晚了？《2025 中国睡眠健康研究白皮书》显示，我国成年人平均睡眠时长只有6个多小时，且入睡时间较晚，平均入睡时间超过零点。

     从“越睡越晚”的表述里，我们似乎可以窥得一点过去的美好——曾经的人们“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”，过着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健康生活。然而“晚睡”真是现代人专属吗？古人们真就不熬夜吗？不是的。

     你可能也注意到了这条消息：前几天，是“张怀民被苏东坡叫醒”942周年。“熬夜”对古人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。在下文中，历史科普博主浪花姜讲述了古人的“熬夜”故事。事实上，古代有彻夜处理政务的皇帝、整夜值班的官员和更夫，还有不仅自己熬夜，还爱拉人熬夜的“夜猫子”苏东坡......但即使如此，“惜气存精更养神，少思寡欲勿劳心”，人还是不能老熬夜。

      下文摘选自《古人生活与文化图鉴》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，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，经出版社授权推送。

      01. 睡少而事多，必不能长久

     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《三国演义》里诸葛亮骂死王朗的名场面。

   《三国演义》里，王朗半夜在军事会议上夸下海口，会议结束后，估计他又翻来覆去把第二天骂诸葛亮的话彩排了好多遍。王朗一上头，直接忽略了一点：自己已不是能随意熬夜的年纪了。于是第二天，王朗的一波技能输出全被丞相打断，王司徒急火攻心而亡。

     胜方MVP是鞠躬尽瘁的诸葛丞相。当司马懿知道诸葛亮在军队里事必躬亲之后，说：“（诸葛亮）睡少而事多，必不能长久。”果然，后来在五丈原前，“八月二十三，天愁地惨，星斗无光，武乡侯奄然归天”。（《八扇屏》）

     诸葛亮想当年丞相未出山时，高卧草堂，天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？“大梦谁先觉，平生我自知。草堂春睡足，窗外日迟迟。”天天睡到傍晚，要不怎么能人送外号“卧龙”呢？

     这给我们什么警示？人不能老熬夜。

     02. 古人用不同的字

     描述睡觉时的不同状态

     古人如何看待熬夜这件事？我们熟悉的典故里就有答案。

   “囊萤映雪”“凿壁偷光”，这些成语都是赞扬古人夜里加班学习的。“三更灯火五更鸡，正是男儿读书时”，这种精神值得提倡，但并不符合老祖宗的养生理论。

      在现代科学到来之前，中国人讲究阴阳调和。睡觉这事就是来分隔昼夜的，“昼为阳，夜为阴”（《易学启蒙》），阴阳的交界，就是人的入睡和醒来。从古人视角看，熬夜晚睡有违天道，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”（《击壤歌》）才是正确做法。

      古人还把睡觉时的不同状态，用了不同的字来描述，比如：就寝的“寝”，寤寐思服的“寤”和“寐”，还有“㝱（mèng）”。

     寝是形容人睡觉的地方。宝盖头是房顶，房顶下的字形以前是一把扫帚——因为古人睡席子，睡觉之前得用扫帚清扫。不管你睡没睡着、打没打呼，只要你进了屋，躺下了，闭眼了，就算是就寝了。

     寝也指人睡觉时的空间。我们上学时住的宿舍叫“寝室”，皇帝睡觉的地方叫“寝宫”，陪皇帝睡觉叫“侍寝”，人死了长眠的地方叫“陵寝”。

     有一个词叫“寝而不寐”，“寐”是什么意思呢？范仲淹有词云：“羌管悠悠霜满地。人不寐，将军白发征夫泪。”寝是去睡觉，寐就是睡着了，进入深度睡眠了。所以形容早起晚睡叫“夙兴夜寐”，失眠叫“夜不能寐”，彻底睡着了就是“寐”，不脱衣服小睡一下就是“假寐”。

     《关雎》里写道：“窈窕淑女，寤寐求之。求之不得，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，辗转反侧。”半夜惦记心上人，翻来覆去睡不着，这是“辗转反侧”；醒了睡、睡了醒，这是“寤寐思服”——简单两个词，把失眠形容得相当精准。

      寤寐里的“寤”，就是醒了。在睡梦中醒过来，这是心里藏着事，所以醒来想事就叫“寤怀”。醒来想事想得发愁，连连叹气，叫“寤叹”。睡醒了，古代也叫“觉寤”。而“寤”又通参悟的“悟”字，故而有了“觉悟”一词。最后一个字“㝱”，是梦的异体字。

      梦就是人的主观意识记忆碎片在睡眠中，被逻辑或者非逻辑地组成情节段落的一个过程。人寐了，进入深睡眠，就该做梦了。从古代的“周公解梦”到弗洛伊德的《梦的解析》，梦境一直为古今人类津津乐道。这就是寝、寐、寤、㝱，能与今天常用的四个字一一对应，即睡、眠、醒、梦。

     03.常常熬夜的皇帝，没几个长寿的

      说完老百姓，我们再来看看皇家。那些工作强度大且常常熬夜的皇帝，就没几个长寿的，比如秦始皇、雍正。

     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，每天有许多政务要处理。他不肯假手他人，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决断。史书记载，他“昼断狱，夜理书”（《汉书·刑法志》）——白天断案，晚上处理文书，天天熬夜，干不完就不睡觉。秦始皇49岁就去世了。

      雍正也一样。他经常熬通宵，还天天凌晨起床办公。北京城的冬天起床多困难啊！如此勤政的皇帝，早早地熬死了。而且他为了缓解熬夜的疲惫，动不动就服用丹药，这也是他寿命比较短的原因之一。

     雍正的儿子乾隆，作为历史上有名的高寿皇帝，就很值得今天的我们学习了。首先，他坚决不碰丹药，注重饮食健康；其次，他注意调理和运动，还很讲究进补；再加上心态好，自然就很长寿。

     不过，不论皇帝还是平民百姓，古代人对熬夜危害最直观的认知就来自中医。《黄帝内经》上讲：“故人卧血归于肝。”该睡觉就得睡觉，这样血液才能正常流经肝脏，一熬夜，第二天就会精气不足，血压升高。

    04. 古人也会加夜班

     其实熬夜加班并不是现代人的专属，古人也会加夜班。古代管加夜班叫夜直。在皇宫里，有武将负责夜晚的宫城宿卫；文官也会在夜半当值，处理文书公务。

    《三字经》里有这么几句：“香九龄，能温席，孝于亲，所当执。”说的是东汉时期有个叫黄香的人，从小就孝顺，冬天给爹暖被窝，夏天给爹扇扇子，属于是德才兼备的一个小伙子。后来黄香就进中央了。唐诗有云：“黄香省闼登朝去，杨仆楼船振旅归。”（《送袁郎中破贼北归》）“省闼”就是宫中的意思。

     在尚书台就职的时候，黄香经常加夜班，就要睡在单位。遇上这种卷王，老板看了能不喜欢吗？后来他任满之后要升迁，皇帝都舍不得他走。

     唐朝的夜班制度更严格了，“令宰相每日一人宿直，其后与中书、门下官通直”（《唐会要·当直》），也就是三省官员都得值班。同时，还设有专门负责值班管理的直令史。白居易半夜值班无聊，就写写诗：“银台金阙夕沉沉，独宿相思在翰林。三五夜中新月色，二千里外故人心。”（《八月十五日夜禁中独直，对月忆元九》）老白上夜班思念的人是谁呢？他的好友，元稹。

       不仅当官的值班要熬夜，很多基层老百姓也是要熬夜的。城门上的夜间守卫、打更的更夫，都是老百姓。电视剧里经常看到一个老头半夜敲锣打更。一方面，更夫要准点报时，帮人们确定时间；另一方面，更夫夜晚巡逻，也有防火防盗的作用。古代都点油灯，房子也都是易燃的木制结构，一不小心就“火烧连营”了。所以，更夫要一边巡查一边念叨，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”。

      05. 苏东坡，大宋知名夜猫子

     既然说到熬夜，就必须提一下大宋知名夜猫子苏东坡。回想一下，我们从小到大学过的苏轼的作品，都像是在晚上写的。“明月几时有？把酒问青天”，这是他半夜不睡，一边喝闷酒，一边想弟弟。“十年生死两茫茫”“夜来幽梦忽还乡”，这是他半夜不睡，在思念亡妻。“夜饮东坡醒复醉，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，倚杖听江声。”（《临江仙》）这是他出门喝酒，疯到半夜才回家，结果家里书童把门都上锁了。

       苏轼不光自己熬夜，还拉朋友陪他一起熬。千古名篇《赤壁赋》里，几个夜猫子又是吹箫，又是探讨哲学。最后，“相与枕藉乎舟中，不知东方之既白”。不过最有名的还得是《记承天寺夜游》。苏轼半夜睡不着，去找好朋友张怀民，而“怀民亦未寝”——简单五个字，直到成年后才明白是多么珍贵。当我烦闷的时候，刚好你在。这才是朋友啊！

      06. 古人熬夜：照明用油灯，提神靠喝茶

     古人熬夜与今天最大的不同在于，古代熬夜不光费神、费力，还费钱。在古代，蜡烛成本是很高的，比较通用的是油灯。在野外时，点一堆柴火就可以照明了。可住进房子里，就不能这么干了，烟大，还容易引发火灾。于是古人就将动物油脂提炼出来，将灯芯浸在油脂中点燃。后来，灯芯里也用上了菜籽油、麻油等植物油。

      人们也一直用石油来照明，将石油称为石脑油、石液。宋代的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最早将其命名为石油。古人熬夜照明靠油灯，困了怎么办？就得喝茶提神。古人还给茶起了一个相当标致的名字：不夜侯。

    “惜气存精更养神，少思寡欲勿劳心。”（《摄养诗》）自从智能手机普及了，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能熬夜了。愿大家都能少熬夜、不熬夜，保持积极健康的态度和正常合理的作息。未来长路漫漫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。

本文节选自

《古人生活与文化图鉴》
作者: 浪花姜
出品方: 果麦文化
出版社: 万卷出版有限责任公司
出版年: 2025-0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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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：季含